我是一具机械的骷髅,灵魂早被抽绎出去,尚不自知。每天依照程序,一是一二是二,几乎毫厘不爽。你拿走了我的心,你们这些杀害我的人,杀人不见血的鬼。
你是风,你是云,流过一连串儿的空幻,没有一丝影像。水中月,镜中花,虚幻的美,你让我投胎,我无怨无悔。婴宁的笑,绽放在每一个瞬间,依次延伸所有的时间。小脾气。我甘心失眠。一盏灯,一直亮在生命里。我天生失眠,我是为失眠而降生的。秉烛夜游不好吗?无须,松林之上一轮高悬,恰好供我徘徊。
因突兀而无节律的声音之故,因走廊里踢踏踢踏的行走之故,我不住了。我要住单位,住办公室。没有人干扰我,杀害我。
酒旆招展于黄昏,酒香飘逸着魏晋风度。恍惚之间,我似乎还记得什么。看表,不停的看表,指针渐次指向一个确定的时间。火车到站的时间,你走过我所在的时间,一分一秒,砰砰砰地跳动着与朦胧的关系。
走出去,借故走出去,拐过几个胡同儿,走在月光下,走在月光的背面。我只想窥一窥那个走过的影子,目送你踏月而归,绝不出现在你的时间里。大路边高高的暗影,气象站水泥大门的逆光之地。路灯昏昧,月光朗照,路面光洁,人影参差。你从我眼前飘过,斜挎书包,杂于同伴之间,渐行渐远,直至消失了踪影。
我的灯光亮着,我三楼的灯光亮着。我知道那样的时刻,你从楼前的街上走过。你父亲骑车接你。那是一段上坡的路,你们下车步行。你经过门前,总是见你打开伞来,遮住我的灯光;还见你不时侧转头来,仰起脸来,望向我这一边,此时,我便看见你眼镜反射的光泽。你打开雨伞时那种娇羞的动作,足以证明你定会知道此时我在楼上看你。我搬来住宿,一定是芬告诉你的。
那些不眠之夜呀,我望着你渐行渐远的影子,消失于远方的暗处,惟余松林莽莽。